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艾基 | 组诗:旷野和安娜(骆家 译)

艾基 骆家 雅众文化 2023-03-23


Aygi Gennadiy Nikolaevich(1934 — 2006)



艾基·根纳季·尼古拉耶维奇(Aygi Gennadiy Nikolaevich,1934—2006),出生姓氏为“里星”,后改为楚瓦什的族姓“艾基”,1934年8月21日出生于前苏联楚瓦什自治共和国沙伊穆尔金诺,2006年2月21日在莫斯科病逝。楚瓦什和俄罗斯诗人、翻译家,生前多次进入诺贝尔文学奖提名名单,长期被视作诺贝尔文学奖有力竞争者。艾基早期用楚瓦什语写作,出版近十本楚瓦什语个人诗集;1961年起在著名诗人鲍·帕斯捷尔纳克的影响和建议下,改为主要使用俄语写作,同时还将大量的海外经典诗歌翻译成楚瓦什语,如《法国诗选》《匈牙利诗选》《波兰诗选》等。1991年出版诗人首本俄语诗集《在这里》。荣获法兰西科学院奖(1972);安德烈·别雷诗歌奖(1987);楚瓦什共和国人民诗人(1994);法国文学及艺术功勋会员(1998);帕斯捷尔纳克诗歌奖(2000,第一名)。在他逝世那年出版诗集《旷野——孪生子》(2006)。艾基的俄文诗歌自上世纪七十年代起译成几乎所有的欧洲语言出版。

 

今天小雅与大家分享骆家老师翻译的艾基组诗《旷野和安娜》。雅众也即将出版艾基中译诗集,为国内首次出版。





旷野和安娜(组诗)


| 森林中走出来的一条路


我在大地上的家中

我什么也不需要

需要的话也只是一点点

切肤之痛!——

 

(我忽然明白:只要人数众多

耕耘-赠与——由此-及彼

痛苦之炽:请单独为它们把火烧旺吧

痛苦似礼赠 —— 一家人:

 

以此成为我们 —— 邻居亦为兄弟!——

 

鲜明

如彼

谓之人民——

 

好像你的血

和心胸

不会置之不理,活着-使其越来越容光:

 

迸发-和-同仇敌忾在闪闪发亮-渐行渐远

微不足道——苦难生伟大!

你惹恼你弥补修饰

节日-欢唱!——

 

甚至于蒙羞受辱

仿佛面包施舍而来 ——

 

甚至于嚎啕大哭

亦被剥夺

似乎

和谐

仍在呐喊声中

被保留!——

 

如此 —— 心撕裂

如此 —— 还不让凋谢)——

 

—— 兄弟不会来:这里是别人的庆祝会

魔鬼们能挥霍的也只有苦闷

为了去实现(上帝

杀戮——可自己

很可能——成为撒旦!——

 

我曾这样想过(如诺尔维德所说

最后:我好像记得:

“跟我走”[1])

我曾这样想过 —— 从森林中跋涉出来

愈发轻盈

(轻盈过野草的幸福)——

 

突然我看到:金子在燃烧

穿过年轻的橡树林

麦田-旷野——还有教堂:

 

(然后

是给留白的

地方):

 

不为什么什么也都没有!

不知道自己的痛苦

风——要知道它可是必须!

在金子的炽热里我的弟兄

没有邻居没有儿童

怎样在为自己-“永别”而燃烧

以至于念想已无


1981


*注释: [1] 原文为拉丁语“Vade-mecum”。译注。


| 柳树(音乐记忆)

致V.S.


在持续很久的雾霭-视线里

明亮的聋

疼痛如此清晰,如此遥不可及

我神圣的职责 —— 无价之宝

记忆:无心歌唱 —— 自身的美丽:

“舒伯特”好像摇篮曲的“妈妈”!

“天啊”你不要说——关于上帝的心

已有事情发生:同样的号啕

痛哭没出现!很久以前的昏昏欲睡

在如此-非-我的-美好之中

纯粹的呻吟-之巅丧失

昏沉沉我一脸倦容)

 

1981



| 旷野和安娜[1]


在最后的

(一如它持续很久仍在延伸之中)

明亮的——对于少部分人来看——火焰-好像-在-血中-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已完全被烧变形

(变成梁赞边疆区的样子)

最后的

在燃烧

(我时常看见

劳作之铁

和脊背

仿佛在被围的

麻杆碎屑中

呼喊

好似另一种语言)

激情燃烧

最后的

老早-之人

(但已经

我的视力

不会失明):

什么以及跟谁 —— 这是核心-命运?—— 星球的光辉在减少

        相比脖颈上脸颊上燃烧殆尽的痛苦——按照以后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任何火焰的暗淡程度!而梁赞

古老的

旷野呢?却已死去

旷野

那现在到底在哪里

永生难忘的安娜

亲爱的阿列克谢耶芙娜[2]

在哪里——所有的激情-你的沉默?——也许远近闻名的

      非-太阳的光芒——白色更多的俄罗斯的雪堆

被火燎焦后仍在腐烂

远离在这个旷野谁都不需要的人

你古老的低语?……这样的美景

我们不会抖露!——有过惊奇——只是火焰-死亡

沉默无语——四周-仿佛-旷野

熊熊燃烧的恐惧!……——还有死寂

熟透——火的!……——于是巨大的忘却连接起来封存合拢:

没有一丝风-刮起——空荡荡

旷野——旷野的


1981


*注释:[1] 赠斯摩棱斯克州集体农庄女社员安娜·库列绍瓦。原注。

[2] 安娜·阿列克谢耶芙娜(АннаАлексеевна Орлова-Чесменская,1785-1848),俄罗斯著名国务活动家阿列克谢·奥尔洛夫伯爵(1737-1808)唯一的女儿,叶卡捷琳娜二世的宫廷侍从官、密友和财产继承人。一生未婚,倾心于精神生活,被视为俄罗斯大司祭佛姬(Photiy,1792-1838)的精神女儿。晚年进入诺夫哥罗德的尤里耶夫修道院直到去世,而她将继承而来的财产均用于大司祭佛姬管理的这家修道院。译注。


| 蹒跚的八月


白天过得

仿佛纤细的树叶

大地宝贵的尘埃

在雨的世界里(或者雨的天空中)

我们胡乱地被分群若干

没晒黑也没晒伤——在神的

大洋之上 —— 好像在白色-无边的龙骨之上…… ——应该说:

这寂静又困难

活着-聊以度日眼睛都不用抬

为了把灯点亮——用某种燃料

神那里(我得允许自己持有这种肤浅的认知)

淋透——常常靠着它个人的

吸引力——向下


1981



| 悬钩子丛[1]中的妈妈


她去采摘

马林浆果啦!为了记住(还有哭)你

还为了过一天过某个四分之一世纪

好像天使一样新鲜(那一个也一样:挪动

完全没有)

她做到了一切!早已听见河对岸的喊声

好像朋友间的嬉戏!现在被世界力量-风又遣返回来

我悲伤 —— 阴影一样:不仅如此

雾轻薄:难道光芒闪耀

我认识少女,朋友?(我担心你

好像你的生日之光!)

精神——为了:哭泣!—— 这是林中草地的太阳!雾——弥漫

还用森林的微澜将其磨薄!

同时知道——我们不知道复明:

神清楚吗——在一起是否会更好

没弄清楚?还只不过

是 —— 好像光芒-朋友一样流淌

还有红浆果

早已如落日般自动

掉下 —— 鲜红?

 

1981


*注释:[1] 悬钩子丛,生长马林浆果的地方或灌木丛。拉丁语:Rubus,蔷薇科悬钩子属。译注。


| 旷野-终结

(无人之国)


在自然界 —— 远离的(可你听“有个什么”在喃喃低语 —— 是遥不可及的“光芒”:暂时留不下来)—— 我们-我-或者-似乎(也没“别人”):被拒绝的 —— 我们。

 

自拒绝-和-再多一点(走开——到天空-无-脑——可光芒干瘪了!—— 庆祝活动开始:在根部-好像-在-十字架上!——曾经有过——好像在天上:在国家-烤干——太阳晒好似风吹干一样!—— 我们“一秒钟”也不记得)。

 

于是——魔幻的海市蜃楼 —— 伪-高度!—— “这里-和-那里”这些暂时都在:这在某处时隐时现(没有籽实-中心 —— 没有客体 —— 扎根)和摇晃 —— 分散地!—— 成为被照得透亮-好像-哨声穿过一样的落败之流。

 

可“天空”-来自-事物?—— 带着空之底:好像缺席 —— 词语类似物。

 

存在 —— 唯有血(好像伪-兄弟们的走动)。

 

走出年轮 —— 回应-精神-仿-佛-为了“永恒”(姑且这样说)—— 跌出 —— 跌入:世界的一去不复返!—— 不会再返老还童:只成为 —— 那一位 —— 父亲。

 

还有:无(机械-黏糊糊地匍匐到)——人民垂死者将补充(非求理解):“正是父亲”。(不久就将变成小写字母 —— 好像根-所见:为一大群。)

 

旷野 —— 寡言少语好像“你”相对应的——旷野(好像一本书)——人群中:无人(被照亮的-眼眸 —— 称呼-好像-朋友 —— 和第二个太阳!——不再自我膨胀!…… —— 已经 —— 好像露水 —— 我们不会记得)。


可 —— 说话的人呢?


(是的, 也一样 —— 从那个地方:什么也未发生,—— 既如此只说明一点:消失。)

 

1981


| 以及:舒伯特


痛苦

因你

出现:有些地方露出一丝光亮

在年轻的橡树林!好似你的心灵嘹亮地

本可响起那种湛蓝!

是“音乐”,人们告诉我

我真切听见 —— 当尚未响起:

我曾经的寂静!

稍晚我才知道 —— 它的身后

是如此的忧伤愈来愈清晰:

好像 —— 作为回应 —— 痛苦

得到澄清:我们的上帝!—— 我们

忧伤中请求的 —— 对于我们

自己的痛苦中慢慢平息


1981


| 走向牲畜群的人A.——穿过旷野[5]


背后

远远地

遍布

阴影——那些裂口——还很新鲜:

 

—— 带着非常明显-潮湿的白色!——

 

左边 —— 不是雨而是罕见的疏漏

貌似雨留在某处的云 ——

 

(还有环视世界的湖泊

它:已经不再波涛汹涌

其结果:成功撑到底:

明白:这是必要和正确的

当 —— 无人可以)——

 

—— 越过旷野?时常——跨过生命:经历一生!——

 

(可时常:

可惜

冒出来一个小男孩仿佛将芦苇杆儿:

朝着世界能吹响?

记不得 ——

 

是的:结果呢:唱歌-好像-磨刀之缺席

曾经也是需要

不知为何还是发生了:

这个损失瓜熟蒂落:低语声

好像某种东西-好似-部分-衣物一样

被风带走:

导致

这夙愿已实现:

好像人们恳求:

没错)——

 

在目光之湖只有一种运动(尽管也记不清楚)

这有可能

(要知道一切皆有可能)

是一种怎样的遥远的蓝

风——妹妹!…… ——

 

在右边 —— 亘古不变的故事:干草垛

 

1981


*注释:[1] 赠莫斯科州国营农场放牧人阿列克谢·卡尔布宁。原注。标题中A即指其名阿列克谢首个俄语字母A。译注。


| 还有一首写给自己的歌


我睡着了这是在哪里

早已没有国家这个我所在的地方

安慰 —— 某处劈柴堆的雪下面

暴风雪自那时起

包括我都已不再需要

现在友情 —— 如结冰的河汊

整棵树上的血-我的-梦都在融化:

似乎唱歌入了迷!它的阴影摇曳

好像空中的痛

柱子-在-这个-世界上-或者-格努什金[1]式的忧伤中

无用之歌踉踉跄跄

旷野上暴风雪中以及琐碎-实质之间

迎着被砍开的头

朝世界放声高歌!—— 为上帝

跋涉

在劈柴的雪

之下

 

1982


*注释:[1] 格努什金(Пётр Бори́сович Га́ннушкин,1875-1933),俄罗斯精神病学家,俄罗斯最早的精神疾病(人格障碍)理论奠定者之一。译注。


图源自网络




骆 家

生于六十年代,诗人,翻译家。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诗歌创作和文学翻译。出版诗集《无声喧哗》等四部,译著俄罗斯、格鲁吉亚诗人塔比泽诗选《奥尔皮里的秋天》、屠格涅夫中篇小说集《初恋》《春潮》等多部,主编《新九叶集》(与金重)、《新九叶译诗集》(与姜山)。曾获上海市民诗歌节优秀诗歌、深圳第一朗读者最佳翻译等奖项。居深圳。



主理人: 方雨辰
本期策划:赵俊
执行编辑: WWJ, Hercule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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